【主致公】往事

基于辽大 @克拉斯诺 的党拟人设,已获得授权。人物属于辽大,OOC属于我。

前两天看到辽大画的唐人街系列突然感觉致公在美国跟白人女孩有过一段也挺不错?于是就有了这篇。

儿女情长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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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曾经交往过一个白人女孩。

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这么描述当年的这件往事,我会是什么反应呢?当年的我在每次有人跟我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会笑着并且不置可否,然后享受着周围兄弟说出来的没有说出来的“你牛×”“厉害了还能泡上洋马”这类羡慕的惊叹。如果是现在的我听到——虽然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我周围再也没有人能对我提起这桩往事——我会是什么反应呢?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也许会笑笑然后故意转移话题——如果面对民革这类温和的试探,若是碰到更为强硬的询问,我也许或是装作听不懂,或是直接否定,但无论是哪种反应,我应付完之后都会自己找个角落默默抽烟吧,我已经不会轻易感怀了,但是每每想起这件事,我总模模糊糊觉着,她对我的影响也许大到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虽然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爱她——即使现在我已经能够比那时更为清楚地认识感情,但——从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在我年轻时荒芜的感情中第一次带来甘霖的人,让我头一次——人生的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从混沌的睡梦中的惊醒,仿佛一样全新东西在我心里炸开了……

我跟她认识纯属偶然,我当时因为公务要到外地,然而当天唯一的一班的火车出故障维修,我只能在火车站旁边的旅馆住一宿等第二天一大早的火车,她就是旅馆老板的几个女儿之一,也是唯一还没有出嫁的,在旅馆帮助爸爸妈妈干点活。当天晚上,有人在她家旅馆喝醉了闹事,本来我不想管这种闲事,然而闹事的家伙本来就是平时在唐人街找茬的积极分子之一,他喝醉了之后竟把目光对准了老板漂亮的女儿,在她拒绝了自己之后一面进一步想要行猥琐之事,一面说着些“我看你平时对那些黄猴子都挺热情的嘛,怎么对我这么冷淡”之类的污言秽语,周围的人也仿佛都在看热闹似的,我实在受不了了,上前一拳把他揍倒在地,然而他作为职业无赖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看到我这个他仇恨的华人,反手抄起酒瓶要打我。最后自然是他被打得进医院,然而我也没好多少,这个极端仇华分子直接把酒瓶砸在我头上,砸得我头破血流,白人警察来把我带走了,但我很快被兄弟们保释出来并送去治伤。在我被保释之后,店老板一家来医院看过我几次,这一家并不仇视华人,并觉着我算是为了他家女儿而挂彩的,常常带着些吃的来谢我,那家女儿也一起过来,每次都带着书来给我念几段,跟我聊几句,并对我问东问西,问各种华人的事情。我一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全凭自己兴致答,我快要出院时他们最后一次来看我,她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在我耳边说,三天后晚上来找我吧,我留着家里的侧门。出于好奇与新鲜,我那晚赴约了,我找到了唯一没有上锁的侧门,推门进去,她从树背后闪身出来开心地蹦向我。那天晚上我们确定了交往关系。

 

二.

我与她的交往,我现在绝不能否认那本身就是居心叵测的,因为我那时心中被一种爱与恨占据了——为着我的同胞,顺水推舟与她交往多少有种在那些对我们趾高气昂的白人男子面前“争口气”的意味,更何况她是整条街最美丽的姑娘,更少见的,还举止文雅,受过教育,追逐她的白人年轻人可以从她家门口排到一英里之外。但与她交往的这段时间是我漫长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纯净而光明的日子。与她在一起时我才感受到,人生可以过得如此单纯快乐,不必去想我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必考虑两个人之外的世界会怎么样……因为我俩的种族问题,我们只能私下会面,通常是在夜晚,我通过她为我留的门悄悄到她家的仓库,她平日里就喜欢在那里看书,虽然那里不像屋内那么温暖舒适,但是她可以在那里享受独处,享受书籍给她创造出的另一个奇妙的世界,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她就是独舞的女王,在光辉的殿堂里旋转,她可以是跟着侦探寻踪的女助手,可以是欧洲皇宫中见证各种韵事的小宫侍。现在我有幸被允许进入这小小的宫殿,与她一同徜徉在另一种全新的奇境。在此之前,我从未正经地谈过一段感情,因此一开始全凭她年轻芬芳的活力与层出不穷的想象摆布,虽然我那时多多少少有种尝鲜与陪她玩玩的心态,但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是不是已经喜欢她到可以坦然地接受她各种稚气与古灵精怪的行为了呢?我听她讲各种奇妙的传说故事,配合她玩她想出来的游戏,在狭小的仓库里像孩童一样嬉戏打闹,教她几句简单的中文。每次激情结束之后,我们躺在仓库的旧床垫上,她会看着书,为我吟诵书上的诗篇,大都是些抒情诗,她喜欢丁尼生的诗集,为我朗诵过好多遍,但我早就将这些诗忘了大半,唯独记得一首,这是我与她最后一次私下会面时她为我朗诵的:

黄金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但我却选择了,

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这从此决定了

我的一生。

……

我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是否已经有了预感,预感我们最终的结局。我一直听我的兄弟们,后来是国内共事的兄弟们说,不要小看女人,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她是否早已凭她那由于性别的天性的直觉与自己对事物细微而敏捷的联想能力看透了一切?只是我那时从未察觉到,甚至也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但她就是知道,这种知道通过她下意识为我朗诵的诗中透露了出来,可以我却没能及时理解这卡珊卓拉的预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的呢?也许是某天她突然兴高采烈地提议我们俩白天一起出去在街上逛逛,但最终这次约会让我们回到了残酷而现实的人间——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我们都受到了憎恨与恶意的注目,耳边仿佛恶魔的呢喃般的议论声如影随形,或是针对我,或是针对我身边挽着我的恋人,我想要抗争,想要保护她,但是我……无能为力;也许是她父亲某天发现了家里小门为何总是无故被打开的谜团,我们约会的渠道被阻断了,她也被父亲软禁起来,同时被迅速安排了一个白人未婚夫,我见过他,他满嘴脏话,举止粗鲁,对华人极度憎恨,只要华人这边被找事,能有一半事件里有他的影子;也许是越来越多找我的茬或者找我身边的茬的白人年轻人;但也许……一切都是因为我,我自己的感情。

在她被软禁了两周之后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堂口办事。这时一位前辈前来找我,在聊完正事之后,他挂着与平时调侃我的兄弟们一样的笑容对我说:“听说,最近你泡到一个洋妞?”

这与平时相似的语气与话语在这时莫名地让我烦躁:“是的,怎么了?”

“洋妞玩起来跟我们的女孩有啥不一样?”

“不要这么讲她!”我大声说。

“看来你还挺在乎她的。”前辈的脸色一下子恢复了严肃。我这才意识到,之前的话不过是在试探我,试探我到底对这个与我们“不一样”种族的女孩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一步。

“是又怎样?”我还是坚持着。

“我是来给你一个忠告的,这也是我们几个老头子的意见。”前辈丝毫没有理会我无力的固执,继续说,“不要忘记了,我们是华人,我们属于另一片土地,另一个民族,更何况,你是什么身份自己还不清楚么,你是我们的代表,我们的凝聚体,如果你跟她在一块,像什么话?你要只是跟她玩玩,那倒也可以,可不要陷进去了,你不可能跟她结婚!”

“你不可能跟她结婚!”前辈最后高亢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了,我被前辈所揭露的,我们沉湎于快乐而一直忘记了的现实弄得头脑晕晕乎乎,他所说的与前段时间我们所经历的拼接在了一起,我仿佛大梦初醒似的看清了残忍的现实,我们从一开始就行走在一个深渊边,不过是我原本是知道的,但自信自己不会掉下去,就算掉下去也只会是她,然而现在我们都即将坠崖摔死,却一无所知……前辈的话,我的兄弟们看我的希望的眼神,欺负我们的白人们,她看我时温情脉脉的眼神,那些白人们看她时猥琐而歹毒的眼神,她父亲抓住我们时对我的大喊“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女儿?!”……所有这一切都交织着盘桓在我思绪中,我一时理不出头绪,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对我们俩而言?

等我回过神来时,前辈已经不告而别,我也没有心思再办公,便把工作交给了我一个兄弟然后独自到二楼去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一楼有争执的声音,我下楼去,看到她站在门口,头发散乱,衣服上有点脏,努力地试图与拦着她的兄弟沟通,我赶紧上去把她拉到了里屋。她一下子扑到了我怀里,又哭又笑,她说她父亲逼迫她嫁给一个她讨厌的人,把她关在阁楼里,她今天从阁楼上跳到旁边的树上逃出来,她说她要嫁给我,哪怕今后跟着我在唐人街过一辈子苦日子,她说她会努力学习我的语言,我们的文化,做一个中国人的妻子……我听着心里一阵阵心酸,但我明白,这无论对我们俩哪方来说都是不应该发生的,有些话错过这个机会我就再也不能对她说了,我能想象我混迹情场,孤苦一生,也能很容易地想象她嫁给一个爱她的、能给她幸福的白人男人,他们会生一群孩子,相互扶持着度过一生,却唯独不能想象她嫁给我,我薄情寡义,承受不了她这样纯粹的爱,她也不应该嫁给我这样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对她不友好的环境中过一辈子,她还年轻,还很美丽,还能过得更好……我一面拍着她的背,嘴里讲着安慰的话语,一面如此盘算着。等她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我轻轻把她推开,平静地说:“孩子,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她脸上因为轻松而展开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说……”

我打断了她的话:“没错,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然后不顾她的反应一股脑儿地说:“你应该回到你的亲人和朋友中去,重新找一个好男人——不要现在这个,也不要我,凭你的美丽,你的聪慧一定可以的,然后像你的父亲和母亲一样结婚,开一家小店,生一群可爱的孩子,管他们到大,等他们结婚离开——如果你有女儿,不要让她找我们这样的人。最后和你的先生一起安度晚年。这才应该是你的人生。”一口气说这么多让我感觉喘不上气来,我停顿了一下缓解头晕目眩,接着说,“至于我,下半辈子,绕着我走吧,跟着我,你不会有好结局的。”

她一面听着,眼睛中的某种东西逐渐暗淡下来,但她很平静,我与她的交往中从来没有发现她能如此平静。她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想让我做的?”

我硬着心肠说:“对,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也是我应该做的。我们都必须这么做,无关我们自己的意志。我是华人,你是白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把头偏向外面,“如果,如果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你所乐意的……”

“没错,至少为了我,这么做吧。”

“好。”她说完这个字就不再说了,她的眼睛没有焦距,直直地看着前方,仿佛看着虚无。

“我送你回去吧,你把头梳一下。”

“不必了。”她接过我的梳子,把头发梳齐扎好,像仙子一般走了出去。

我紧跟着她走到门口,她停下来与我握手告别,我最后跟她说:“再见了,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生活中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决然地走了出去。我看着她走出了十多米,还是不放心,跟在她背后看着她敏捷地穿过唐人街复杂肮脏的街道,穿过一块块街区,最终走到她家门口,她与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她的母亲拥抱,然后一起进屋,我才转身向唐人街走。

 

三.

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报纸的讣告栏中。她那天在我对她说完“再见了,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生活中。”之后就径直回家了,回家与焦急地等待自己的母亲拥抱,合适地说了几句让她放心的话语,在她母亲放心地去准备晚餐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了仓库中——她不长的人生中花费了最长的时间的地方,也是我们幽会、她给我念书的地方,接下来便是我根据听闻所想象的:然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仓库,一定用她那清亮的声音背诵了她最后为我朗诵的诗《未选择的路》,如果我闭上眼睛,甚至能够听到她的声音飘荡在仓库中……朗诵完毕,她从某个角落拿出了绳子——她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了,一端套在房梁上,另一端套在了自己白皙的脖颈上,最后——她踢倒了椅子。

我相信她的死是毫无痛苦的,我乔装听参加完她葬礼的人说她的尸身很完好,没有上吊的人那可怕的青紫色面孔与肿胀的身体,仿佛只是睡过去了,美丽的夏洛特小姐回到了她属于的小岛上的高塔,那里没有她深爱的兰斯洛特,但也不再会有这位风流骑士的冷漠与狠心令她伤心欲绝。想到这里,我用右手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如仙女那位对她的爱一无所知的情郎一般为她做出最后的祈祷——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She has a lovely face;

God in his mercy lend her grace,

The Lady of Shallot.

 

 

注:这里夏洛特小姐的典故引自丁尼生诗《夏洛特小姐》(又译《夏洛特女郎》),夏洛特小姐本是高塔中不断纺织的仙女,只能通过一面镜子观看人间,她爱上了从镜子中看到的骑士兰斯洛特,因为直接看他而导致镜子碎裂,夏洛特小姐离开了高塔,乘着一艘小船顺流而下飘到卡美洛,一边唱歌一边死去。这里致公之所以引这个典故,是想说他交往的白人女孩如同原本在高塔中无忧无虑的仙女,却因为爱慕上自己而勇敢走出“高塔”,最后却为了骑士兰斯洛特(指致公自己)没有回应的爱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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