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耀】长夜(非国设,改编自阿加莎同名小说)

本来应该昨天更的,因为昨天又头疼了所以延迟到了今天,今天的量比前几次都要足哦。


第七章


就这样,我和耀结婚了。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太突然,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认为我们应该结婚,于是便结婚了。这听起来可能相当随意,我知道现在和过去俗气的小说与童话都在主人公结婚之前设下了重重障碍,当主人公们突破千难万险达到他们想要的终点——婚姻时,这个故事就戛然而止,但是对于结婚这一高潮之后的故事,文学家们往往很少涉及,因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不是吗?我与耀却相反,在我们结婚前的交往中,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不管是来自我或者耀那边的外部压力,还是我们自己内心的不安,我们的交往中也并没有经历所谓的大喜大悲。现在仔细想想,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最独特的经历,都是在结婚之后。我们成为了独立的琼斯夫妇,度过了我一生中真正幸福的日子……

我们是在一家小登记处秘密结婚的——也就是说,没有我们之外的其他人,比如我们的亲戚与朋友,知道我们的婚礼——除了本田菊。一开始耀想要让他来见证我们的婚礼,但我严词拒绝了:“不要让他过来,这是我们结婚,只要我们两个单独享受婚礼的快乐就行了,我们没有必要让其他人分享。如果需要证婚,我们甚至可以从街上拖来两个陌生人!”于是我们在英国一个小地方的登记处登记了,登记处的先生为我们主持了婚礼,他的秘书和打字员充当了证婚人,在经过一系列告知婚姻的义务的手续后,当我们走出登记处的门,我们就成了自由的琼斯夫妇!

结婚之后,我们两个都很快乐。在我们的房子还没有建起来之前,我们一致同意先在欧洲尽情游玩——在别人还没来得及给我们制造困难和骚乱之前,这都将是一段愉快的时光,我们在享受它的同时也为它的易碎做好了物质上和心理上的准备。耀提前写好了几封信,在旅游的时候寄出,本田菊也为他打掩护,装作耀只是一时兴起想在欧洲游玩——这显得很合情合理,王秋雁从没试图去真正关心耀,那两位先生知道耀过去的人生过得克制而拘束,所以当他年满22周岁、取得财务自由权后,有什么理由不自在地好好玩玩呢?

我与耀新婚期间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从对方的生活中窥探到一些自己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风景,毕竟我们之后要在一起生活了,这也算是我习惯新生活的唯一方法。穷人不知道富人是怎么生活的,富人也不知道穷人是怎么生活的,找出这些不同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都是乐趣。

耀的生活确实与我十分不一样,他自己雇佣的律师就有好几个,日常替他打理业务,除此之外他身边有一张巨大的财务网,包括银行家、律师、基金管理员等,各司其职协助耀管理他爷爷留下的庞大产业,有时候耀甚至不用过问一些日常经营,只需要在重大决策时听取建议并决策就行。

还有一点也是我与耀结婚之后才深刻体会到的,那就是耀的身份所带来的别人虎视眈眈的意图,这种意图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已经渗透进耀的整个生活了,是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恐怕也是那两位先生始终用各种约束把耀保护得好好的原因吧……有一次我很不安地问他:“耀,你说,我们的婚姻会不会由于一些可怕的压力而宣告终结?”

耀想了一下,我注意到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肯定会有压力,我希望你不要介意。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我们具有财务自主权,如果我们不想做什么,别人没有方法强迫我们做。”

“我想我不会在意这些压力的,但是你会受到一些强烈的责难吗?”

“也许会吧,但是这对我不会起作用的。”他考虑了一下,“责难并不是最大的祸患,因为它们不会奏效。但是有些人可能试图收买你。”

“收买?”

“嗯,这也是有过先例的。”耀带着一种天真的笑容说,“如果你找一个厉害一点的律师,告诉他你希望离婚,他就会做好一切安排,比如赡养费之类的。之前有一个继承人的丈夫就是被收买的,最后他们把价钱提到了20万美元才把他打发走。”看着我吃惊的表情,他轻松地笑了笑继续说:“我的继母就结过四次婚,每次离婚时都捞了一笔不菲的赡养费,现在看看她过的奢侈生活,都是靠这几棵摇钱树得来的。”

我已经惊讶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但耀看到我窘迫的样子开心地笑起来:“阿尔,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真的很吃惊,耀能够如此坦然自如地讲述这些惊世骇俗的牟利手段,这提醒了我他在之前的人生中,所接受的时时保持戒备与警惕的教育,它们如此深入地进入了耀的生命,以至于对于他来说,它们就像吃饭睡觉之类的那么正常。

我更吃惊的是,在这个愈富裕愈堕落的现代社会——这在我当司机的生涯中已经清楚地了解,作为富裕阶层的一员,耀在对世俗事务如此熟悉、并且理所当然的同时,仍然显现出一种天真纯洁的本质,他有一种毫不矫揉造作的可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于世道的险恶一无所知,事实上,他清楚地理解周围的人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丑恶意图。

在我不断窥探他的那个世界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了解我的那个贫穷而卑劣的世界:专门骗钱的骗子、赛马赌博、贩毒集团……还有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能过上体面的生活,省吃俭用攒下每一笔钱,但她的儿子却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了。

回头看,我和耀的新婚生活真的非常,非常快乐……我们去佛罗伦萨,去威尼斯,去蓝色海岸,住在最好的旅馆,享受着最舒适的服务……但是有一片阴霾始终不散,那就是本田菊。新婚期间我与耀唯一的一次小冲突就是围绕他展开的,因为我们对耀家人的隐瞒迟早会被戳穿,到那时一直为我们掩护的本田菊不出意外会被解雇,耀希望他那时能够过来与我们一起住。

“菊到那时会没地方住,那可怜了。好歹他为我安排种种事情已经好几年了,我们能够结婚也是因为有他的帮忙。”

“我不想我们之间总是有个人碍手碍脚。”

“但他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啊,阿尔,你都没有见过他呢。”

“没错,我没有见过他,但见过没见过和喜不喜欢他与我们住一起没有关系……我只想要我们两个在一起。”

“亲爱的阿尔。”耀轻柔地说。我们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了。

在我们度蜜月时,我们去了一趟希腊找亚瑟。他住在海边一个高档的疗养院中,但显然这里的照料并没有使他的病好起来,疾病在他身上留下了折磨的痕迹,他比我上次见他时面色更为苍白,身形更为瘦削,把我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带着以往的热情向我和耀问好。

“所以你们俩已经结婚了?”他笑着看看我,又看看耀。

“是啊。”耀说,“接下来要盖房子了。”

“给你们一个惊喜,我已经画好了整个房子的平面图。”他转向我说,“耀有没有跟你说,前段时间他突然过来找到我,告诉我你们要结婚啦,然后告诉我他的——命令。”他开玩笑似的用了这个词。

“噢,亚瑟先生,这不是命令。”耀忙说,“只是一个请求,阿尔,和我一直憧憬着能有一栋你建造的房子。”

“你知道我们买了的地吗?”我惊奇地说,因为我知道亚瑟设计房子的时候一定会看建房子所用的地。

“耀寄了很多关于这块地的资料和照片给我。我大概知道是一块什么样的地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俩,其实我在前段时间去看过那块地,也见到了耀你的律师。”

“你觉得怎么样呢?”耀问道。

“是一块适合你们的好地,经过修缮重整后它一定会符合你们的愿望的。事实上整个工程的运作已经开始了,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不会花太久的——就会到英国那边监督工地。等你们度完蜜月回英国时,它会在那里等着你们。”他拿出了平面图和一张简单的水彩画给我们看。

“你们喜欢吗?阿尔,耀?”

我倒抽了一口气,“当然,这正和我想的一样!亚瑟,你真伟大!”

“我就知道,我能够感受到你的这种愿望。”亚瑟笑着说,“这功劳可不在我,事实上我只是把你的这种愿望更明确、更艺术性地表达出来,是你在那片地上看到了它、发现了它,如果不是你,它根本不会被造出来。在刚画出来时,我也被它的……可以说美丽,或者说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震惊了,这将是我建筑师生涯中的骄傲!”

“可不要这么说,亚瑟先生,这应该归功于你的才华。你以后也会造出更加美好的房子的。”耀开心地说。

“这不是我说了算了,得看上帝的安排。”亚瑟说,“但现在看来,仁慈而万能的上帝给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完美的落幕……我记得东方人的一个词眼——‘绝唱’,在我的疾病发展到这种程度的时候,我却发现了这样一座在我建筑师的职业中无与伦比、前所未有的房子,这是一个预兆……东方的杜鹃鸟在唱完绝美的歌之后便啼血而逝,这也许就是我的结局,留下一栋最美丽的房子之后飘然而去。”

“亚瑟,不要这样悲观。”我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人都是十分坚强的,医学也一直在进步,不要相信那些庸医的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欣赏你的乐观,阿尔,但我的病不是那种靠乐观和坚强就能克服的。我的血液出问题了,我家族中隔几代就会有这种病,从他们的先例来看,是没有办法根治的。到了现在,医生也只能每个一段时间给我换血,让我短短再活一段时间,如此循环,但没做一次我都会越发虚弱。”

“你很勇敢。”耀有点胆怯地说。

“不,我不勇敢,我只是善于接受已经既定的现实,在接受了做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也不会害怕了,相反,你会有一种一种全新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盖房子?”

“不,随着生命力的流失,盖房子也越来越艰难了……甚至我都不知道这次去了英国能不能活着盖完房子,如果不能也没有关系……我说的力量可能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感觉……”他接着说下去,但好像并不是在对着我们,而是自言自语,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思想中,“阿尔,耀,我说的可能会让你们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虚弱和强壮这两样东西一直是在一起的,它们轮流支配你。现在虚弱让我生命逐渐熄灭,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完全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怎样我都是要死的。我可以随自己高兴,做任何事情,没什么能阻挡我,没什么能妨碍我。比如,我能在雅典的大街上走着,看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只要不顺眼就一枪打死。”

“但警察照样可以逮捕你。”我用一种尖锐不安的语气指出。

“当然他们可以,我也没有那个意图逃过逮捕。但他们还能做什么?最多审判我、处决我,但我的生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要被一股比法律更为强大的力量拿去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就算把我送到监狱,剥夺我的自由,我也只有半年,一年,最多不过一年半时间服刑,没有人可以对我做什么了。所以在这段剩下的时间里,我就是国王,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有时候这真是一个叫人兴奋的想法。只不过——只不过,你明白吧,对我来说没有太多诱惑了,因为没有什么特别轰动,或者无法无天的事情是我想做的。”

当我们离开他,驾车驶回雅典的途中,耀对我说:“他真是一个怪人,有时候我有点怕他。”

“为什么,因为今天他说的那番话?”

“是,也不是。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冷酷的理性与傲慢,他毫不留情地看透了事物不同的——可能是真实——的一面,但他不知道这对于不像他这样看问题的人意味着什么。其实,我担心的是……”他看向我的表情有点激动,他竭力保持着冷静说,“假如他替我们造好了那幢可爱的宅邸,假如我们搬过去了,他在家门口欢迎我们,让我们进去,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耀?”

“然后,假如他跟着我们进去,从后面把门缓缓关上,在门口吧我们杀了……”耀浑身猛烈地抖了一下,不敢再说下去。

“你没事吧,耀?我发誓,这绝对不会发生在现实世界中,就像吉卜赛庄那虚无缥缈的传说一样。”

“抱歉。”耀稍微恢复了一点,“我现在的麻烦是我没有完全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我好想太沉迷于吉卜赛庄的传说了,有点胡思乱想。我幻想中的事情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当然不会发生!”我大声地说,“快忘了它们吧!”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希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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